法京法师宗系初探
【内容提要】法京法师是梁朝著名的佛教大师,长期担任江陵长沙寺住持和荆州僧正。本文对宗承法系进行了初步的研究,指出其属于玄高一系,为玄高门下玄畅门人,也有可能从学过法期和著名居士刘虬。法京门下有智远、慧暠、法泰、法敬等,都是当时名僧。此慧暠与后来三论宗人慧暠(547-633)相去甚远,并非一人。本文还对法京的生卒年进行了考证,指出他最有可能生于宋大明元年(457),卒于中大通四年(532),并由此说明《续高僧传》以其为后梁僧正是错误的。
【关键词】法京 宗系 玄畅 智远 刘之遴
【作 者】哲学博士,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。
法京法师是梁代著名的法师,他长期住锡江陵长沙寺,也是荆州佛教领袖,曾担任荆州僧正,然而对于其宗系师承知之不多,需要进行考察。
据《续高僧传》卷十六《后梁荆州长沙寺释法京传》:
释法京,姓孙,太原人,寓居江陵。母将怀孕,梦入莲池,捧一童子,端正可喜,因而有娠。将诞,又梦乘白师子,游戏虚空。京七岁出家,十三与同学智渊,咸升高座,说法无滞。寺内长少,俱梦圣僧告云:“京是寺元檀越,愿力生此,方为栋梁。”所以凡所投造,风从水渐,财利山积,福门大弘。殿宇小大,千五百间,并京修造。僧众凑集,千有余人。长沙大寺,圣像所居,天下称最,东华第一。由是道力所致,幽明被之。后梁二主闻便敬重,奉为僧正,纲纪遗法。晚抱危疾,诸僧像前七日行道。沙门法泰,梦像至于京房。净人远志,亲睹像从京房,返于大殿。尔日即愈。是知育王瑞像,感降在人,专注祈求,无往不应。不久卒寺,春秋七十六矣。[1]
如此僧传并未明言其师承宗系,甚至其生卒年也无法确定。只是知道他应该活到后梁时期(后梁大定元年即公元555年以后),故僧传以其为后梁僧正。然而即使这一唯一透露的信息,也大有问题。
据《广弘明集》卷二十四刘之遴《吊僧正京法师亡书》:
八月二十日,之遴和南。法界空虚,山木颓坏。尊师大正,迁神净土。凡夫浅累,婴滞哀乐,承此凶讣,五内抽摧,哀恸深至,不能自已。念追慕永往,缠绵断绝,情在难居,奈何奈何!大正德冠一时,道荫四部;训导学徒,绍隆像法。年居僧首,行为人师;公私瞻敬,遐迩宗仰。若乃五时九部,流通解说,匹之前辈,联类往贤,虽什、肇、融、恒,林、安、生、远,岂能相尚!顿悟虽出自生公,弘宣后代,微言不绝,实赖夫子。重以爱语利益,穷四摄之弘致;檀忍智慧,备六度之该明,白黑归依,含识知庇;舟航愚冥,栋梁寺塔;日用不知,至德潜运。何道长而世短,功被而身没!映乎大海,永坠须弥;照彼高山,长收朗日。往矣,奈何,当复奈何!
法师幼而北面,生小服膺;迄乎耆迈,恒在左右。在三之重,一旦倾殒;哀恸之至,当何可处?弟子纨绮游接,五十余年,未隆知顾,相期法侣,至乎菩提,不敢生慢。未来难知,现在长隔;眷言生平,永同万古。寻思惋怆,倍不自胜。未由喭执,申泄哀叹;谨裁白书,投笔哽猥。弟子刘之遴顿首和南。[2]
据《梁书》卷四十刘之遴传,刘之遴以太清二年(548)避侯景之乱还乡,未至便卒于夏口,年七十二,故应生于宋昇明元年(477)。其父刘虯(438-495)本南阳人,迁居江陵,精信释氏,礼佛长斋,为宋齐时期的著名居士,曾注《法华经》,并作《无量义经序》等,提倡顿悟之义,是当时非常有成就和影响的佛教理论家。
刘之遴有《吊僧正京法师书》,此京法师应当就是法京。一则法名一致,二则都在江陵弘法,三则同为僧正,因此当为一人。刘之遴既有吊书,就表明法京卒于其前,而刘之遴卒于太清二年(548)末,法京就不可能卒于此后,当然也没有可能成为后梁僧正。
刘之遴言其与法京法师自幼相交,“纨绮游接,五十余年,未隆知顾,相期法侣”,这一是表明二人有长达五十余年的交情,相知很深,二是表明二人年龄可能相差不大,故以“法侣”相期。此书理当作于刘之遴晚年。如此法京卒年,最晚在太清二年(548)八月以前,其生年最晚在宋元徽元年(473)。
然又据《集神州三宝感通录》卷二:
高祖昔在荆陕,宿著恳诚。屡遣上迎,终无以致。中大通四年三月,遣白马寺僧琎,主书何思远,赍香花供养,具申丹款。夜即放光,似随使往;明旦承接,还复留碍。重谒请祈,方申从往。四众恋慕,送至江津,至二十三日,届于金陵。去都十八里,帝躬出迎。竟路放光,相续无绝。道俗欣庆,叹未曾有。[3]
长沙大寺为道安弟子昙翼所创,因有阿育王圣像而著名,规模宏大,代有名僧,号称东华第一。据前引,法京晚年病危之时阿育王圣像尚且在寺,故出入京房,使之病愈。然梁武帝于中大通四年(532)三月迎之入都,圣像离寺。如此法京入灭,最早似应在是年。既言其“不久卒寺”,可能与此事有关。圣像既为镇寺之宝,寺僧肯定不愿让其离开,但梁武帝竭诚供养,似乎无法拒绝,而且他早就“屡遣上迎,终无以致”,看来法京等已经多次拒绝圣像入都了,最后一次武帝下了很大的决心,并且带来了许多供养作为补偿,年迈的法京无力再阻止了。但法京肯定心中郁郁,恋慕不已,故很有可能于是年八月前入灭。若谓法京中大通四年(532)入灭,则其时刘之遴五十六岁,与“纨绮游接,五十余年”不违。
如此法京卒年,当在梁中大通四年(532)与太清二年(548)间,生年当在宋大明元年(457)与元徽元年(473)间。据理而言,中大通四年(532)已是极限,既然刘之遴称他与法京游接五十余年,自此年算起,其初与法京相从时只有五六岁,年龄已经足够小了。因此可以初步确定法京约生于宋大明元年(457),卒于中大通四年(532)。
法京有门人智远(495-571),据《续高僧传》卷十六《陈钟山开善寺释智远传》:
释智远,姓王族,本太原,寓居陜服。幼而聪颖,早悟非常。居荆州长沙寺禅坊,为法京沙门之弟子也。卓然独立,靖记玄心。至于戒年,清洁逾厉,而慧业未深。遥想扬辇,遂负[袌-包+矢]沿波,达于建业。龙光僧绰,一代英雄,乃肆心仰旨,专门受教。学逾一纪,解通三藏。梁建安侯萧正立,务兼内外,兼弘孔释,造普明寺,请远居之,以伸供养之志也。有慧湛禅师,定品惟深,晚学宗领,遂具受秘法,谘质玄观。定水既澄,慧门宜敞,及研习大乘,洞其根叶。又历名山,养志弘道,与沙门道会,同集龙盘,夙昔素心,一期开决。因住开善,毕志山泉。城阙不窥,世华无涉;守静自怡,年老无舍。以陈太建三年十二月一日旦,终于此寺禅坊,时年七十有七。遗旨不令哭,奄如入定,乃窆于独龙之山。新安寺沙门慧暠曰:“吾与伊人早同法门,久禀戒道。叹法桥之忽坏,痛宝舟之已沈。乃率庸才,仰传实德。”五兵尚书萧济,鸿才硕学,行洁名高,为之铭颂。[4]
智远早年便为法京弟子,可见二人年龄应当有一定的差距。智远居禅坊,备戒法,可见其宗风是戒定一体,禅律并重,这应当来自法京。智远受具之年以慧业未深,乃远赴京师,从学于龙光僧绰。这表明法京并非以经论慧业见长。
智远历事多师,除法京外,还从学于龙光僧绰、禅师慧湛,此外似乎还可能曾从法护(439-507)受学。据《续高僧传》卷五《梁杨都建元寺沙门释法护传》:
(法护)以天监六年卒于住所,春秋六十有九。时新安寺智远,天保寺僧达,并以勤学有功。远幼怀清静,守志不竞。讲说大乘,好修福务。[5]
不过这个智远时代似乎比钟山智远要早,尽管后一智远也有新安寺慧暠为同门,似乎有可能曾住止新安,但法护卒时,钟山智远只有十三岁,好象还没离开法京。因为僧传说得比较清楚,智远是于戒年才思明慧业、远赴建业的,十三岁应该未到戒年。因此法护传中所附的新安智远应当另有其人。
法京门人除智远外,还应当包括慧暠。据前所引,慧暠自称其与智远“早同法门,久禀戒道”,可见他在早年便与智远为同学,并且所学为禅法戒律,而智远早期的老师就是法京,因此慧暠亦应为法京弟子。
据《续高僧传》卷十七《陈南岳衡山释慧思传》:
勅承灵应,乃迎下都,止栖玄寺。尝往瓦官,遇雨不湿,履泥不污。僧正慧暠与诸学徒,相逢于路。曰:“此神异人,如何至此?”举朝属目,道俗倾仰。[6]
慧思(515-577)于陈光大二年(568)来到陈境南岳,由于受到道士诬谤,称其为高齐奸细,是故陈宣帝派人查看,结果为虎所退,谤者暴亡,由于屡现灵应,宣帝乃招其入京。慧思至都,住止门人慧晓所居之栖玄寺,[7]又往弟子智顗所住之瓦官寺寻访,结果路遇僧正慧暠和门徒,见其遇雨不湿,履泥不污,于是慧暠称其为神异之僧,言之朝野,使得道俗敬仰。
慧思入京之时,当在陈天嘉五年(573)之初。[8]此时慧暠尚在,并且贵为僧正。此僧正未必是陈国大僧正,因为当时大僧正当为彭城宝琼(504-584)和建初宝琼(?-587),但他为当时年高德劭的长老大德则无疑问。
慧暠除了从学法京之外,还可能与智远一样,同为成实师。据《陈书》卷三十傅縡传,傅縡“笃信佛教,从兴皇寺惠朗法师,受三论,尽通其学。时有大心暠法师,著《无诤论》,以诋之。縡乃为《明道论》,用释其难。”此大心暠法师,应当就是慧暠。
传中引暠法师《无诤论》数段,其一曰:比有弘三论者,雷同诃诋,恣言罪状;历毁诸师,非斥众学,论中道而执偏心,语忘怀而竞独胜,方学数论,更为雠敌,雠敌既构,诤斗大生。以此之心,而成罪业,罪业不止,岂不重增生死,大苦聚集?
其二曰:摄山大师诱进化导,则不如此,即习行于无诤者也。导悟之德既往,淳一之风已浇,竞胜之心,阿毁之曲,盛于兹矣。吾愿息诤以通道,让胜以忘德,何必排拂异家,生其恚怒者乎?若以中道之心,行于《成实》,亦能不诤;若以偏著之心,说于《中论》,亦得有诤。固知诤与不诤,偏在一法。
其三曰:邪正得失,胜负是非,必生于心矣。非谓所说之法,而有定相论胜劣也。若异论是非,以偏著为失言,无是无非,消彼得失,以此论为胜妙者,他论所不及,此亦为失也。何者?凡心所破,岂无心于能破,则胜负之心不忘,宁不存胜者乎?斯则矜我为得,弃他之失,即有取舍,大生是非,便是增诤。
其四曰:无诤之道,通于内外。子所言须诤者,此用末而救本,失本而营末者也。今为子言之。何则?若依外典,寻书契之前,至淳之世,朴质其心,行不言之教。当于此时,民至老死,不相往来,而各得其所,复有何诤乎?固知本来不诤,是物之真矣。
暠法师显然是站在成实师的立场上批评三论宗,谓其自摄山僧诠大师化往之后,排斥他宗,竞构是非,导致佛教界争论四起,故倡无诤之道。傅縡则站在三论宗的立场上对此进行尖锐的反击,虽然傅縡能言善辩,有三论家之风,却因好呈口舌而致祸。傅縡性格强硬,负才使气,陵悔人物,因此朝士多衔之,他最终因好强辩而得罪赐死。
值得注意的是,此慧暠法师不同于后来的三论宗人慧暠(547-633),三论宗慧暠住安州方等寺,为兴皇嫡传茅山大明之门人,其宗系时代均与新安慧暠有异,不应致混。
汤用彤先生指出:
虯有子之遴。之遴师后梁僧正法京。(《续传·习禅篇》有传)《广弘明集》载其《吊京法师亡书》有曰:
顿悟虽出自生公,弘宣后代,微言不绝,实赖夫子。
按之遴自言从京五十余年。则其父与京当为故交。而虯之主顿恐亦得之于京也。京乃禅师,驻锡江陵。其弟子智远、慧暠(二人《续传》俱有传)并于陈隋之际游建业、荆州。京恐系以般若学者(刘书比之于什肇融恒林安生远),而行定业。暠乃三论宗人,(系茅山明法师弟子)陶练中观禅法。(语出《续传》)而且楞伽禅师法冲曾从暠学。(《法冲传》)顿悟之义与禅宗人发生关系,据史书所记,于此微见其端矣。[9]
汤先生似未细考法京生卒,因袭僧传,故有此说。如果法京与刘虯(438-495)为故交,他就不可能为后梁僧正。如其果为后梁僧正,为二主所崇,则其卒年应在天保元年(562)后,至少也得在大定元年(555)后梁建立之后,如此其生年当在齐建元元年(480)后,刘虯卒时他只有十余岁,故交当然谈不上了,更不应有“虯之主顿得之于京”之说。
正是由于过于相信僧传,以法京为后梁时人,才有以安州方等寺慧暠为法京门人慧暠之误。安州慧暠生时,法京已然入灭,二人没有可能相见。新安慧暠与智远早同法门,年龄相若,其生年要早于方等慧暠数十年,根本没有可能为一人。
僧传为什么会产生以法京为后梁时人的误会呢?
据《集神州三宝感通录》卷二:
太清二年,像大流汗。其年十一月,侯景乱阶。大宝三年贼平,长沙寺僧法敬等,迎像还江陵,复止本寺。后梁大定七年,像又流汗。明年二月中宗宣帝崩。[10]
如此在大宝三年(552)侯景平定之后瑞像又被长沙寺僧法敬等人迎回本寺,因为此时江陵实为元帝都城,地位非金陵可比,法敬才有机会将瑞像迎回寺中。此时住持长沙寺者为法敬。法敬既然住持长沙寺,其时上距法京卒时不过二十年,因此他很有可能为法京门人,在法京灭后继主寺务。
刘之遴吊书中有“法师幼而北面,生小服膺;迄乎耆迈,恒在左右”之句,此法师当为法京门人中在本寺地位最高者,故刘之遴遗之以书。其人自幼便从学法京,服膺门下,一直到法京年迈,不离左右,看来是追随法京时间很长的嫡亲弟子,故得继掌寺任,处理法京丧事。此法师很可能就是法敬。
法敬与乃师法名音同,京与敬字偏旁形近,是故很可能后世将其事迹混为一谈。担任后梁僧正的应为法敬,他最大的功劳就是设法将镇寺之宝瑞像迎回,完成了其师未了的心愿。
法敬卒年不知,不过前引谓后梁大定七年(561)像又流汗,长沙瑞像颇有灵应,每至流汗,必有灾难,道宣以此为次年二月宣帝萧詧去世的征兆,其实也可以解释为是年法敬入灭的预示。
据《续高僧传》卷六《后梁荆大僧正释僧迁传》:
中兴荆邺,正位僧端。职任朞月,道风飙举。恂恂七众,不肃而成。昔晋氏始置僧司,迄兹四代,求之备业,罕有斯焉。……“等观”即梁明帝之法名也,自云“北面归依,时移三纪;拥经问道,十有三年。终识苦空,功由善导。况乎福田五世,师资两叶,仁既厚矣,义寔深焉。”遂刊碑坟陇,述德如左。[11]
僧迁(495-573)为灵曜道则门人,梁武帝曾请为家僧,也是一代名德。他在后梁建立后担任僧正,上任不久,便大扬道风,僧众齐肃。僧传称自晋代始置僧司以来,罕能有比,未免有些夸大。僧迁开始担任僧正的时间不详,但梁明帝之说暗露消息,其云归依僧迁,长达三纪,而“拥经问道”只是十有三年。明帝拥经问道的时间,应当就是僧迁担任后梁僧正之时,即自大定七年(561)至天保十二年(573)。
长沙大寺为江陵最大的寺院,故其住持多为荆州僧正。法敬可能也继其师法京任荆州僧正,后来又成为后梁大僧正。大定七年(561)瑞像流汗,法敬入灭,故大僧正一职由僧迁担任。
法京门人法泰亦为长沙寺僧,其事迹不详。这个法泰是不是后来的真谛(499-569)门人法泰,难下定论,如果当时法泰还比较年轻,他有可能在法京入灭后来到建康,也有可能活到陈末。
法敬之后传承不明。长沙瑞像曾于天保十五年(576)被明帝延入宫中,后移入仁寿宫。“开皇七年,长沙寺僧法藉等,复迎还寺。”[12]可见隋开皇七年(587)长沙寺的住持当为法藉,他有可能为法敬门人。其后传承不详。
法京的思想不明,僧传但言其修造寺宇,福业极大。刘书也是客套之言居多。汤先生指出几个方面,一是其乃禅师,此说有据,弟子智远亦好禅业,并从之于长沙禅坊。二是恐系以般若学者而修定业,此说值得推敲,所谓刘书比之于罗什、僧肇、道融、道恒,道林、道安、道生、慧远,不足为据,因为八人皆为上代名僧,故以取比,并非只是般若学者,将道生、慧远说成般若学者更不合适。三谓法京主顿悟,并且刘虯主顿亦出于京,此说亦有可论,刘虯长法京将二十岁,知名宋齐,其倡顿悟之说时,法京尚幼,据其情理,应是法京从学于刘虯更加合适。
法京之主顿,虽未有明据,但也很有可能。刘书云“顿悟虽出自生公,弘宣后代,微言不绝,实赖夫子”,此“夫子”也有可能指乃父刘虯。或许法京亦主顿,其门人慧暠后住新安寺,而此寺曾为主顿一派的大本营,生公弟子道猷便住新安,为镇寺法主。[13]
法京虽然或从刘虯受学经论,但其禅法当另有传授。长沙寺本为禅窟,据《出三藏記集》卷十四,昙摩蜜多(356-442)号大禅师,曾“以宋元嘉元年,展转至蜀。俄而出峡,停止荆州,于长沙寺,造立禅馆。”[14]《名僧传抄》称其于宋永初三年(422)“始至江陵,住长沙寺。”[15]
据《出三藏记集》卷二:
《念佛三昧经》六卷(宋大明六年译出,或云《菩萨念佛三昧经》)
《破魔陀罗尼经》一卷(或云《无量门破魔陀罗尼经》,大明六年译出)
右二部,凡七卷。宋孝武帝时,西域沙门功德直至荆州,沙门释玄畅请于禅房译出。[16]
如此宋大明年间,玄畅(416-484)正在荆州。又据《高僧传》卷八本传:
自尔迁憩荆州,止长沙寺。时沙门功德直出《念佛三昧经》等,畅刊正文字,辞旨婉切。又舒手出香,掌中流水,莫之测也。迄宋之季年,乃飞舟远举,西适成都。[17]
玄畅两次住锡长沙寺,第一次是自宋大明中到宋末,近二十年,第二次时间较短,大概是从齐建元元年(479)至永明元年(483)。
法京七岁出家,时在大明七年(463),而长沙寺住持正为玄畅。其十三岁便与同学智渊皆升高座,说法无滞,其时在泰始五年(469),玄畅依然在寺。因此玄畅应为法京最早的师父。玄畅乃玄高门人,为南方最负盛名的禅师,颇有神异。法京禅学当出自玄畅。
玄畅第二次住锡长沙寺虽然时间不长,但他从蜀中带来的弟子法期则长住并终老此寺。据《高僧传》卷十一:
释法期,姓向,蜀郡陴人。早丧二亲,事兄如父。十四出家,从智猛谘受禅业,与灵期寺法林共习禅观,猛所谙知,皆已证得。后遇玄畅,复从进业。及畅下江陵,期亦随从。十住观门,所得已九,有师子奋迅三昧,唯此未尽。畅叹曰:“吾自西涉流沙,北履幽漠,东探禹穴,南尽衡罗。唯见此一子,特有禅分。”后卒于长沙寺,春秋六十有二。神光映尸,体更香洁。[18]
法期既于十四岁出家,从智猛受业,据《出三藏记集》卷十五,智猛“以元嘉十四年入蜀,十六年七月七日,于钟山定林寺造传。”[19]又据上书卷二,“宋文帝时,沙门释智猛游西域还,以元嘉中于西凉州译出《泥洹经》一部,至十四年,赍还京都。”[20]如此智猛在蜀时间很短,当年便已离开赴京。假如法期于元嘉十四年(437)从其学禅,其时他至少已经十四岁了,则其生年最晚在元嘉元年(424),其卒年最晚为永明三年(485)。考虑到他应在玄畅后入灭,这个时间应当就是比较确定的生卒年了。
玄畅第二次离开长沙寺后,法期(约424-约485)可能继主寺务。他在长沙寺共居止六年左右(479-485),玄畅离开后又经两三年才入灭。此时法京已经近三十岁,成为有名的法师了。
如此法京的师承应当清楚了,他早年师从玄畅,也可能曾受教于法期。法京还师从刘虯,明顿悟之学。玄畅学问广博,精于《华严》,又擅三论,洞明经律,深入禅要,博涉世典,为当时罕见的全才。刘虯注《法华》,讲《大品》,弘《无量义》,为当时居士之中的翘楚。法京的学问趋向不明,其十三岁便能讲经,想来也是一个天才人物。
在南北朝时期,江陵是连接南北、贯通东西的重要的佛教中心,拥有阿育王圣像的长沙大寺则是江陵最重要和最大的寺院,其住持多有担任荆州僧正者。法京及其门人长期在此住持,对于荆州佛教乃至整个中国的佛教有相当大的影响,这一法系应当得到更多的关注和进一步的研究。
(责任校对:妙戒)
[1] 《大正藏》第50册,第556页中。
[2] 《大正藏》第52册,第276页上。
[3] 《大正藏》第52册,第415页下、416页上。又见《法苑珠林》卷13。
[4] 《大正藏》第50册,第556页上。
[5] 《大正藏》第50册,第460页中、下。
[6] 《大正藏》第50册,第563页下。
[7] 参见徐文明《慧晓禅师略考》,《周绍良先生纪念文集》,北图出版社,2006年。
[8] 徐文明《慧思入京考》,未发表。
[9] 汤用彤《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3年,第484页。
[10] 《大正藏》第52册,第416页上。
[11] 《大正藏》第50册,第476页上。
[12] 《大正藏》第52册,第416页上。《法苑珠林》卷13作“法蒨”。
[13] 汤用彤《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》,第482页。
[14] 《出三藏记集》,苏晋仁、萧鍊子点校本,北京:中华书局,1995年,第546页。
[15] 《卍新纂续藏经》第77册,第355页中。
[16] 《出三藏记集》第61页。
[17] 《大正藏》第50册,第377页上、中。
[18] 《大正藏》第50册,第399页上、中。
[19] 《出三藏记集》第580页。
[20] 《出三藏记集》第59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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