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尊法师出家寺院考

作者：吕铁钢 来源：本站原创 更新时间：2012年04月06日

法尊法师（1902－1980），弱令慕道，薙发出家。1921年冬在北京法源寺受具足戒后，承道阶法师资助到南京宝华山学戒。1922年入武昌佛学院，受教于太虚，学法相、因明及显密各宗教义。1925年入北京藏文学院，从大勇法师学藏密。后随大勇法师所领导的留藏学法团西行。起初到西康，后来到西藏，在拉萨修学，十载勤学，备通三藏。1934年取道印度、缅甸仰光等地回到重庆，担任汉藏教理院教学工作兼管理院务，主持汉藏教理院十余年。1950年至北京，主持菩提学会藏文译事。1953年中国佛教协会成立，当选为常务理事。1956年中国佛学院成立当选为副院长。1980年兼任中国佛学院院长。法尊法师是著名的佛学家、翻译家，生平译著甚多。译藏文为汉文者有《集量论》、《释量论》、《释量论释》、《菩提道次第论》、《菩提道次第广论》、《密宗道次第论》、《密宗道次第广论》、《辨了不了义论》、《现观庄严论》、《辨法法性论》、《入中论》、《释量论略解》、《宗喀巴大师传》、《阿底峡尊者传》等书。此外，也将汉译《大毗婆沙论》译为藏文。是二十世纪之中国佛典翻译界，成果最为丰硕的翻译家。另亦编有《藏文文法》、《西藏民族政教史》、《现代西藏》等书。他为近现代代佛教作出了卓越贡献，其学术地位，普受日本、西洋等佛教学者之重视，是中国现代佛教史上有着崇高的地位，堪与流芳千古的唐代玄奘法师并论的译经大师。

自八十年代以来，佛学研究的各个方面教有了较大的进展，但对法尊法师的研究显得甚为不足，与法尊法师所做出的贡献是很不相称的。对法尊法师全面深入研究的专著，至今未见。能见到的多为介绍性的文字，已是不多，但在这些介绍性的文字之中，也时常出现一些小小的问题。比如，对法尊法师在何处出家的记载，就有数种，各种说法极不一致。

有关法尊法师在何寺出家的说法有几种，现按记载典籍的出版时间先后，抄录如下：

1、1988年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国大百科全书·宗教》载：

法尊（1902－1980）现代中国僧人。俗姓温，字妙贵（按：应为法名）。河北深县人。早年于五台山显通寺玉皇顶出家，1922年（按：应为1921年）在北京法源寺受具足戒。

2、1993年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《忻州地区宗教志》载：

法尊法师灵骨塔：座落于五台山广宗寺后院东北隅。原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，中国佛学院院长法尊法师，自幼出家于广宗寺。

又：

法尊（1902－1980年），俗姓温，河北省深县南周堡村人。法尊幼而慕道，出家于五台山广宗寺。20岁时，在北京法源寺受具足戒。

3、于凌波先生著，1995年宗教文化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国近现代佛教人物志》载：

释法尊，俗姓温，出家后法名法尊，字妙贵（按：此处法名与字号颠倒）。河北深县人，出生于清绪二十八年（1902年），早年在五台山显通寺出家。1922年（按：应为1921年）到北京法源寺依道阶法师受具足戒。

4、郑立新先生著，1999年华夏出版社出版的《佛海慧流》载：

释法尊（1902－1980），法名妙贵，著名藏文翻译家，佛教学者。河北深县人，俗姓温，年十七，因家境困难，曾到保定一皮鞋店当学徒。1920年春，投五台玉皇庙释瑞普出家。1921年从北京法源寺释道阶受具足戒。

5、陈兵、邓子美合著，2000年民族出版社出版的《二十世纪中国佛教》载：

法尊（1902－1980），河北深县人，二十岁出家于北京法源寺……

由于本人见识有限，平时看书时随意记录下的有关法尊法师在何处出家的说法，就有如此的数种，而且说法又竟是大不相同，让人无所适从。所以，笔者拟在此作一番简略的考证。

法尊法师晚年曾经写过一篇《法尊法师自述》的文章，是法尊法师简略的自传。《自述》说：

法尊俗姓温，河北深县人，一九○二年生。在俗时仅读小学三年，文化很低。一九一九年，因家境困难，到保定府学做皮鞋。因长时患病，学业无成，于一九二○年春末，厌世逃往五台山出家，投玉皇庙瑞普（法名觉祥）师座前落发，法名妙贵，字法尊，即在庙随众劳动，早晚学习念诵功课。[1]

从《自述》可知，法尊法师一九二○年春末在五台山出家，出家的寺院是玉皇庙。五台山现今已没有叫作玉皇庙的寺院。查《清凉山志》有“帝释宫，即今玉皇庙。”[2]法尊法师出家时此寺尚存，而今在哪里呢？近年出版有《忻州地区宗教志》，其中的《寺庙建设·普化寺》条目中说：

普化寺，座落于台怀镇南二里许东山脚下。创建年代不详，明清重修。原称帝释宫。民国初年增建玉皇阁，故又称为玉皇庙。……寺院占地，18900平方米，现存殿堂二十九间，僧舍86间，钟鼓楼各一座，皆为民国年间建。寺宇座东向西……以中院为主，南北各两层院落护持，中院为佛殿和玉皇阁。北院有吕祖庙，南院有禅堂，是五台山佛道合流的典型建筑群之一。[3]

以上文字告诉我们，普化寺就是原来的玉皇庙。但何时改称普化寺，文章未作说明，我们也无从知晓，还有考察的必要。文章中提到玉皇阁是否就是原来的建筑，这些都有待进一步的调查。写到这里，也许有人就要这样说：法尊法师在五台山出家，出家寺院即为玉皇庙，即今天的普化寺。

有关法尊法师在何处出家，只有郑立新先生的文章与法尊法师的《自述》相合。其它如法尊法师在显通寺出家，可能是法尊法师出家于五台山，而显通寺是五台山最大的寺院，错误地认为显通寺是法尊法师出家的寺院。显通寺没有玉皇顶，玉皇顶在泰山，玉皇顶与玉皇庙，虽一字之差，却相隔千里之遥。法源寺是法尊法师受戒的寺院，广宗寺建有法尊法师灵骨塔，虽与法尊法师有关，却不是法尊法师出家的寺院。以上这些，我认为是凭想象想出来的，缺乏认真的态度。我们应尊重历史，尊重法尊法师，以严谨的态度对待这一问题。

由于有法尊法师晚年的《自述》，法尊法师出家于五台山玉皇庙似乎已成定论，没有继续探讨的必要。但是，我又发现了新的资料。因为我在法源寺工作，经常会查找一些有关法源寺的资料。在1921年出版的《法源寺同戒录》中，又发现了有关法尊法师出家于何处的新资料。

1921年冬，法源寺曾经有过一次非常隆重的传戒法会，当时正是道阶法师任方丈的时期。道阶法师（1870－1934），湖南衡山人。1911年由僧录司呈内务府，钦定为法源寺方丈。到1921年经过十年努力，改变了法源寺颓败的景象，出现了蒸蒸日上的新气象。道阶法师在这十年中开展了一系列的佛教活动，如二千九百五十年佛诞纪念、编修《新续高僧传》（四集）、编《法源寺志稿》、传授三坛千佛大戒等。在整个佛教界的影响极大，成为当时佛教界的领袖人物。法源寺这次传戒的时间是1921年十月十五日至十二月初八日，共五十三天。在道阶法师前受具的就有法尊法师，《同戒录》第三坛中，记录了法尊法师的名字和出家寺院。《同戒录》是这样写的：“妙贵，字法尊，直隶深县人，于山西五台县五台山慈云寺依瑞普师出家。”[4]这是最早记录法尊法师出家寺院的资料。那么慈云寺在何处呢？《清凉山志》记载：“东台外九寺”中有“慈云寺，香蘽之南。”[5]也就是说，慈云寺在五台山的东台，法尊法师出家时此寺尚存。

法尊法师1920年春末出家，距他1921年冬在法源寺受戒，时间不足两年，当时在《法源寺同戒录》中记载的法尊法师出家寺院为慈云寺，应该不会有误。但是为什么法尊法师在他晚年的《自述》中，把出家寺院写成玉皇庙呢？我想原因可能是，刚出家时住在慈云寺，慈云寺在东台，较为偏僻，与外界往来多有不便，而后很快转住玉皇庙。法尊法师住慈云寺，或住玉皇庙，都是随其剃度师父瑞普法师在一起，都可看作是他出家的寺院。慈云寺早已不存，所以法尊法师晚年写《自述》时，只是提到玉皇庙，而忽略了慈云寺。

法尊法师在《自述》中说：

是年秋（1920），大勇法师、玄义法师等路过本寺，遂请勇师讲开示，勇师即日略讲《八大人觉经》，次又讲《佛遗教经》，遂对听经发生兴趣。[6]

这里所说的“本寺”，所指的应该是玉皇庙。或许大勇法师的到来，讲经于玉皇庙，玉皇庙在台怀镇，交通较为便利，才使法尊法师师徒二人转住玉皇庙。如果作此推测，法尊法师1920年春末在慈云寺出家，到1920年秋法尊法师在玉皇庙听大勇法师讲经，那么法尊法师在慈云寺的时间，顶多也就是一个夏天。法尊法师曾说：“盖余已于民国九年十年两年中亲近勇师久受教诲矣。”[7]法尊法师转住玉皇庙后，主要听大勇法师讲经，印象深刻。所以，在晚年的《自述》中把玉皇庙作为出家寺院，也就不难理解了。

通过上文的考证，加以参考其它资料，或许能够得出以下结论：法尊法师，俗姓温，法名妙贵，字法尊，[8]河北深县南周堡村人，1902年12月14日生，1980年12月14日在北京示寂，世寿79岁。1920年春末于山西五台山慈云寺（在五台山的东台，现已不存）依瑞普师剃度出家，秋天又随师转住玉皇庙（即今普化寺）。农历一九二一年十月十五日至腊月初八日，受具足戒于北京法源寺。灵骨塔建在五台山广宗寺。

法尊法师离开我们将近三十年了，时间不算太长，但也不能说短。对他出家在哪个寺院，这样一个小问题，要想弄清楚都颇费周折。历史上搞不清楚的问题可能就更多了，有些也许会成为永远的历史疑案。好在法尊法师出家何处的问题，还能从历史的故纸中查到。在这里，我想说，对近现代佛教作出贡献的高僧大德的历史及其它各方面，作一些抢救性的工作。近现代佛教史是中国佛教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，不少历史事件，现在还有不少知情人、参与者，把他们的亲身经历记录整理下来，本身就是一份非常珍贵的历史文献。这一工作现在不做，就会失去很多宝贵的机会。更希望有识之士，多研究法尊，多学习法尊。